养蚕记(汪清)

养蚕记

汪清

       春天将尽的一天，女儿忽然拿回来三条细细小小的蚕，说是科学老师要求他们养蚕，然后观察蚕的生活习性及变化过程。

       我自然是大力支持——一直以来，对女儿学了科学课后的种种实践活动，我都是积极响应，迅速表示支持的。有时是路边草丛去找蜗牛，抓了来养在装了湿泥的小桶里，每天给放一两片菜叶；有时要去建筑工地找小石子儿，说是做乌鸦喝水的实验；有时又要把好好的整张纸用水泡烂，打成浆，再铺平，压实，说是造纸；有时要观察油、水、蜜混在一起会怎么样……奇奇怪怪，不一而足。我和女儿做着这些实验倒也是乐在其中，为此，常常被孩子爸爸取笑。

 三条小蚕拿回来时估计是饿得不浅：身体干瘦，颜色暗黄，抱着一片残破干皱的桑叶啃着，如果没有食物很快会死的。女儿很着急，马上去外面摘了一片不知道什么树叶来丢给蚕吃，我立即决定去采鲜嫩的桑叶来喂蚕宝宝。可是做决定容易，实施起来难度不小：在这钢筋水泥筑成的城市，哪儿去找一棵桑树？小区里、街道边倒是不缺树的，甚至可以说是树种丰富的，但多以开花的漂亮的树为主，山茶、玉兰、枫树、腊梅、石榴、桃树、含笑、紫薇、香樟等等，谁见过小区里、街道边种桑树？

 绞尽脑汁，排除了在市区找桑树的可能，终于想到应该去城郊搜寻。于是开上助动车，带着女儿，往城西乡村方向寻去。一路上，我在车流中东张西望，几次差点闯了红灯；后面的车看我不专心开车也频频按喇叭；有些车开过，车上的人会好奇地回头看我们……

 高楼渐渐远去，水泥地也渐渐地还原为泥土地，我们还是没有找到目标，再往前就是农村了，继续还是放弃？正犹豫间，眼前倏地闪过一株桑树的影子，心下一颤，赶紧调转车头，进前仔细辨认，桑叶鲜嫩，树上还挂着紫的红的桑果，是桑树无疑！女儿高兴地跳起来：“蚕宝宝不会饿死啦！”这株桑树长在人行道边，夹杂在行道树丛中，看来是被遗漏没来得及清除的，正好成全了我们。

 有了食源，蚕儿长势迅速。每天我都会细心地帮女儿清理、换叶，蚕儿小的时候还要将叶撕碎。每次换上新鲜的桑叶，蚕儿都会迫不及待地爬过去，探出头伸出嘴寻找合适的地方“下嘴”；往往是沿着叶边咬，不一会儿就会咬出一个缺口；看着蚕宝宝吃桑叶的样子，女儿也忍不住趴在地上爬来爬去，小嘴噘起，学着蚕的样子，嘴里模拟出蚕食桑叶的声音：“喀嚓喀嚓”，着实好笑。家里养了三条蚕宝宝，好像多了些乐趣，我和女儿一样早上起床、下午放学，第一件事就是看蚕宝宝长大了多少，桑叶吃得怎么样了；女儿晚上睡前也不忘去跟她的蚕宝宝们道晚安。

 不知不觉，一周过去，其间，蚕蜕过几次皮，身体都明显胖起来，白起来，食量也大了，晚上睡前换两张叶，第二天一早去看，已是“千疮百孔”。我心里一阵喜悦，女儿也很兴奋，天天去跟同学交流蚕宝宝的生活情况。

 半月过去，忽一日，发现一条身体最胖大的蚕不吃桑叶了，头高高抬起来，转来转去，似很焦躁，换了最鲜嫩的桑叶也不吃。我猜想蚕是要吐丝了，就问女儿该怎么办呢？女儿赶紧拿来科学书查阅，原来的确是蚕快要吐丝了。细观察，发现这条蚕的身子已发黄发亮，粪便也变浅变黄，嘴里也已有丝吐出了。我们按照书上写的，另找来一个盒子，把这条蚕单独放进去，还要搭架子。这可把我们难住了：乡下是用稻草扎的，我上哪儿去弄稻草呀？急中生智，我找来些硬纸，剪成条状，用橡皮筋扎捆出一个小架子，再把架子放到盒子里，心里忐忑，不知行不行？

 第二天一早，起床第一件事，我也跟女儿一样，急不可耐地去看蚕宝宝，咦？蚕宝宝不见了！细找，发现了架子底下的一个蚕茧，哦！蚕已经吐丝把自己裹在茧里了。过了两天，其他两条蚕也相继“上山”，把自己紧紧裹在了丝茧里边。女儿留恋地问：“蚕宝宝把自己关在里边，它死了吗？”我让她自己去看科学书，看完后，女儿煞有介事地跟我卖弄：“我知道了！蚕宝宝在里边睡觉，睡醒了就会变成蛾飞出来啦！”

 我心里一阵喜悦：蚕儿已经完成了它生命的第一次飞跃，以后蚕会变为蛹，再变成蛾，然后产卵，等到来年“复活”。它的生命在一次次蜕变中延续、升华，“死”而复生，周而复始，生生不息，简直就如一个美丽的神话。

 我感佩于蚕的执著与专一：吃的食物惟有桑叶，其余一概不喜；吃足之后便是吐丝结茧，心无旁骛，直至把自己裹进丝茧，变成蚕蛹；藏在茧中又犹如佛家的闭关，专心等到生命的飞跃——化蛾。

 生命其实是可以这样单纯而美丽的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08年6月20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