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岔口（05财电 朱清峰）

三岔口

05财电  朱清峰

九月，天突然放晴，约天天出来一起喝茶。

他骑着刚刚借来的单车笨拙地出现在我面前。这是除我母亲之外，生命中所剩余的另外一个最重要的人。

临街的西饼屋，透过巨幅的落地玻璃，清晰地触摸得到城市活跃的脉搏。舒适的吊椅，可口的甜点以及抒缓的音乐，在这个慵懒的午后一展无遗。

我们相视而坐，脱掉御寒的外套，剩下单薄的衫衣。他久久地凝视我，然后说，你瘦了。我微笑着，避开那双深邃的眸子，低头缓缓拨动吸管。通透的玻璃杯盛满了粉红色的粘绸液体，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忧伤，谁也不去提及即将到来的离别。

这个坐在我面前单纯的男孩子，他不知道离别两字的分量，他不知道如何调动情绪控制整个场面，他只能像个小孩子一样，用无措的表情看着我，任寂寞散化开去。我很难过。我们开始不停地说话，不停地吃东西。偶尔大笑，全然不顾旁人的侧目，企图把悲凉的告别当成一场盛宴。只是在某一刻，彼此无话可说，好像电影里某个镜头突然中断，慌乱中拾起一段苍白环境充当链接填补空白。于是两个人都沉默，低头轻啜饮料，思量下一个话题。只是这样的对白终究是要散场，十里大敞蓬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。我们是在告别而不是欢聚，所有人最后都又想欢笑着送走对方，彼此表现着坚强而留下脆弱独自承受。

杯中清茶逐渐见底，该走的人还是要走。午后坐一班公车，最后打一次水漂，最后漫步把留恋埋藏在一个叫校园的地方。

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绕道最远的那条路，走得很慢，一路无语。

我们又坐在那棵很老的柳树下。柳叶开始干瘪，枝条在风中挣扎着想抓住点什么，却只能徒劳地打个圈儿。学校已经开学，远处是几个刚刚到来的新孩子，稚气未脱，诚实的要命，说会话就会脸红。我记得好多年前我们也是如此新鲜像五六岁的小孩什么都要碰碰。很多年以前我们都不懂离别，不懂月台，不懂什么最后的晚餐，我们无忧无虑在尘世中打滚，漫天飞雪，手指冻得通红却从心底里倍感温暖，而眨眼间一切烟消云散。

曾经陪伴过我们的那些花儿，那些虫儿，还有那些不知名的鸟儿，今后我们将去哪里找寻。那些快要陨落的欢乐时光，那些逐渐冷却的人情冷暖及世态炎凉，微笑着，说声“散了吧”。

横亘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三岔口，我们曾在同一条道上相互扶持，艰难走来，我们曾无数次在这里互道珍重，彼此相送。而现在，他真的就将北上，我真的就要南下。九月的风无情地掀起岁月的衣角又迅速合上。他只是在我背后轻轻告别，最后一次，“少抽点烟，对身体不好……”

那一刻，我没有说再见。

因为我终于泪流满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