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 空
浙大11春汉语言 封筱芳
每次回家,一路的喜悦和到家的平淡是我享受的两种心情,只是这次,又带上了忧伤。
我们村是一个大家庭,几乎共用同一个姓氏,爷爷说大凡现在的村都是同一个祖先,兄弟分家繁衍后就成了现在的村。
于是就有了一个称呼:“自家屋里”(对祖上有血缘联系的人家的称呼),自家屋里的人,家里有点什么事自家屋里的别家人最上心。
十月五号傍晚,爸爸、弟弟、我去了一个地方,不远,步行两分钟的路程。
那是自家屋里。
不是去玩,甚至不是去探病(习惯探病在上午),纯粹看看他。
屋里聚集了好多人,男人女人都沉默着,男人的烟圈开始蔓延小屋,女人麻利地打开窗子同时递上一个眼色,男人掐灭烟头。
国华叔叔泡好一杯茶递给父亲,转身到床前,低声说:“爸爸,建刚来看你了!”父亲放下茶杯,走到床前握住他的手,“阿伯,你安心养病。”他点了点头。我站父亲边上,叫了一声:“毛男爹爹……”他睁开眼睛,“哦,芳芳回来了啊。”然后又闭上眼睛,手捂着肚子,不再说话。
他叫封毛男,今年67岁,幼年丧父,中年丧妻,一生节俭,操持农事,育有一子,已是出息。
老来该养养清福了,却得了癌症。近日开始吐血,已近黄昏。
就在一个月前,母亲脚伤那会儿,他还拿着一堆东西来看望,母亲缝着手套,他坐着,开始聊天。
母亲:阿伯,你来还带东西干什么,应该是我去看你才对,对了,现在身体怎么样?
毛男:好多拉,现在饭都吃的下,人也有力气了。
母亲:杭州的医院到底好,你也别再忙里忙外了,要多休息。
毛男:恩,你知道在杭州医院和我同一个病房的都得什么病吗?都是老花头(方言,意:癌症)!看得我都吓死,国华跟我说了,我得抽黄疸水,才到这住来着。
母亲:你现在看上去精神那么好,怎么可能是老花头呢。医院现在什么病人都凑一快了。
毛男:是啊,我想现在多休息几天,这一季的蚕就不养了,要是身体好的话下季的蚕再养。
……
我听着他们的对话,没有做声。
追忆,追忆那时年少,伏父亲背上玩耍的时光;追忆,追忆风华正茂,妻子床头的莞尔一笑。
似是我在回忆,却是岁月弄人。
静静地坐了许久,站起,回家。忽然想到以前他的卧室在二楼,什么时候已在一楼了。
问父亲,他说两天前刚搬下来的。
沉默。沉没。
屋外夜色笼罩,只有月亮诉说着中秋。
月亮很大,很圆,这竟让我联想到臭水沟里究竟有多少美妙的水螅,这多少有点荒诞。
我像是踏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