遭遇车祸--献给所有有车的朋友(姜林长老师)

遭 遇 车 祸

——献给所有有车的朋友

二00八年一月二十九子时，在纷纷扬扬的瑞雪中，我带着下龙湾的湛蓝的波涛，金色的沙滩，凉爽的椰风，兴冲冲地回到了家里。心中洋溢着准备过年的喜悦，感受着祥和、温馨的气氛，盘算着节前节后如何安排……可是，谁也想不到，第二天我便遭遇了车祸！

一月三十日上午十时许，我正骑着电动车经过人民医院跟前的十字路口时，砰的一声巨响，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，我已经仰天躺在了马路上。在这一瞬间——永生难忘的一瞬间，我用我的生命在内心呼喊，停车！停车！然而，汽车并未如我所愿，依然像头疯狂而凶猛的野兽，毫不犹豫的向我冲过来。我已来不及躲避，我也来不及想到躲避，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它压过来，压过来——前轮压过了我左腿，再压过我的右腿，然后后轮依旧毫不犹豫的压过我的左腿，再压过我的右腿。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，像闪电一样布遍了全身。在头脑短暂的空白之后，我咬紧牙，含着泪，用右臂艰难地支起上身，才看清这辆还没上牌照的轿车正缓缓地停在了十多米远的路边。事后才知道，车主是几年前考的驾照，刚买的车，第一天上路，为了省事，开上了禁行的单行道。

唉，人生是多么的无常，世事是多么的不可逆料！就这么一瞬间，我就经历了恐惧、无助、绝望、痛苦、愤怒、沮丧、懊恼和无奈。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的腿完了，这个年怎么过，今后怎么过。上天啊，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，你要让让肇事司机这么来对待我！为什么是我！

就从这一瞬间起，我的心跌进了冰冷黑暗的深渊。从此我就像一个不会写作文的学生一样，脑子中只有事件的经过，没了经过的时间，记不得哪天哪日发生了什么事。只记得我被抬上了担架，一直呻吟着，拍片的医生对此十分不满，竟然当着我——一个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——的面，说我是比女人还不如，到了医院还要呻吟。噢，多么仁慈的白衣“天使”！我无力反驳，也不愿反驳，但在汽车与事故俱增的今天，不用担心，你会有那么一天，经历一下我今天所经历的事，那时，你也许会为今天说的话而内疚。耐心地等着吧，天使，不用着急。

X光片出来了，不知是谁说，万幸万幸，骨头没有断，你家祖上保佑着你。真是个奇迹啊！我的双腿在前轮和后轮的碾压下，竟然坚硬如许，没有碎裂。或许真的是祖宗保佑？那么为什么车还是从我腿上压了过去？但不管怎样，我宁信其有也不信其无；但也不管怎样，今年的春节我无论如何要在床上度过了。

第一个晚上是在急诊室里渡过的，有低烧，人昏昏沉沉的，似醒非醒，似睡非睡，一闭上眼，就是疯狂的汽车向我冲来。脑子像是浸水的乱麻，滴沥着恐惧。但我还能思考：如果骨头碎裂，那一定是粉碎性的，我不知道会要躺多少个日月才能站起来？如果压的不是小腿而是身子，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，今后怎么办？如果撞击的是头部，我不知道生命能不能保住，家庭怎么办？如果万一……唉，那电视新闻中的有关报导，不就都是万一吗？多么可怕的“如果”！让人突然感到生命是多么的宝贵，又是多么的脆弱！“虎口余生”，我真是不幸中的大幸，还有什么可抱怨的？

第二个晚上是在家里度过的，和第一个晚上一样，还是低烧，还是昏昏沉沉，还是恶梦连连。

但从第一天起，就有人来看望我了，先是单位的领导，再是山上的拳友、合唱队的歌友，还有亲戚邻居，长辈晚辈，同事同学，徒弟学生……男女老少。于是，我就像《祝福》中的祥林嫂讲她阿毛的故事那样，一遍遍地讲述车祸的故事，只不过祥林嫂是渴望讲而讲，最终不得不不讲；而我是不愿讲而讲，最终不得不还要讲。除此之外，我衷心地感谢他们，并最真诚地希望他们永远不要有我这样的遭遇。平安就是福，这是我躺在床上最深切的感受，也是我最深切的祝福。

春节一天天地逼近，而我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，衣来伸手，饭来张口，无聊寂寞，而做安利的妻子正趁着过年忙着给人送货，还要前去照顾我九十六岁卧病在床的母亲。我常常独自一人躺在床上，多么希望有人来和我说几句话，即便是接个电话说上几句也行。内心的孤独比腿上的疼痛还要难受。今年的雪特别大，而我什么也看不到，窗外只有一多尺宽的天空，此外就是灰暗的建筑。耳朵里不时传来远近的鞭炮声，窗缝里偶尔漏进几缕硝烟的气味。这就是我所能直接感知的现实世界。

到了快开学的时候，肇事主打来电话，真诚地向我道谦，说是今年春节我很忙，没能来看你。

年过完了，人们都上班了，而我仍躺在床上。后来伤势恶化，去了杭州117医院住院手术，象猪羊一样任凭医生宰割。回来后还是躺在床上。直到拆线后的第五或者是第六天，我才独自一人，一脚高一脚低地从楼上颠下来，马路上的汽车还是那么多，多得让我害怕，它们跑得还是那么快，快得让我心悸。法律规定，汽车要避让行人，可你见过有哪辆汽车在避让行人？车交了保险，还怕什么！柳树的枝条上已经缀满了鼓鼓囊囊的芽苞，面对着刚到的春天，面对着我肉体和心灵上的伤疤，我心里说不出来，是欣喜还是懊丧。

清明过了，桃花已开始凋零，我想去上班，但双脚还是肿胀，到医院一查，说是腿上各有几根深静脉血栓，不能过分活动，也不要热敷按摩，只能靠药物让它们慢慢溶解，如果万一脱落，流到哪里，就塞到哪里，或许是心梗死，或许是脑梗死。我听得目瞪口呆，毛骨悚然。天哪，这不成了不定时的定时炸弹了吗！当年美国据说是为了民主和自由，曾向南斯拉夫人民空投过这种炸弹，说不定哪天会突然爆炸。原本以为是虎口余生了，想不到还是在虎口的阴影之下。为了保命，只好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服药。也只好老实在家呆着吧。

唉，真是车祸猛于虎哪，车祸猛于虎！

 姜林长